普遍关税普遍糟糕

  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利用他的行政权力与中国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贸易战，同时撕毁或重新谈判现有的贸易协议，以显著加剧美国的保护主义。拜登政府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这种贸易怀疑态度，沿用了特朗普首先实施的许多贸易限制，同时通过了他们自己的电动汽车、电池、钢铁等关税。

  然而，在他的第二个任期内，特朗普提出了进一步的贸易限制，相比之下，近十年的贸易战看起来就像是茶壶里的暴风雨。他的明确计划要求对所有美国进口商品征收普遍关税（10% 至 20%），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更高的关税（60% 或更多），并对对美国出口征税的国家征收对等关税。除了这些初始政策之外，关税税率的持续提高通常是一个隐含或明确的政策目标，特朗普经常亲自威胁对特定国家、行业和公司征收其他高额关税。过去八年的贸易战推动美国平均有效关税税率（即支付的关税金额占进口总额的份额）从 2017 年的 1.6% 上升到 2023 年的 2.6%。特朗普的计划承诺将税率至少提高四倍，并可能将其提高到当前水平的 7 倍或更多。美国的关税税率根本就没有接近如此高的现代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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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特朗普的关税计划也将与世界上所有繁荣的高收入国家的政策脱节——大多数有效关税税率接近他提议的水平的国家都是被遗弃的石油生产国或苦苦挣扎的低收入农业经济体。没有一个强大的全球主要经济体会以如此高的关税运作，因为其后果将是如此压倒性的负面——与特朗普提案的规模和范围最接近的类比是导致大萧条的臭名昭著的斯穆特-霍利关税。

  特朗普提议的普遍关税将大幅度提高价格——美国消费者将首当其冲地对各种基本食品和必需品征收低效税，而这些食品和必需品实际上无法在美国生产，最贫困的家庭受到的打击最大。美国工业将在关键中间用品、机械和设备成本上升的情况下苦苦挣扎，使外国竞争减少带来的边际收益相形见绌。普遍关税将主要打击从美国最亲密盟友那里购买的产品，与中国相比，该国的地缘zheng治地位恶化，并使其完全与国际社会隔绝。不可避免的报复性关税将压垮美国大型出口商，并开始一个没明确出口的升级螺旋。作为总统，特朗普将拥有广泛的单边权力，可以以各种方式提高关税，即使他实施其声明的贸易计划的一小部分，也会产生巨大的负面经济后果。

  当被要求为这些激进的关税政策辩护时，特朗普的副总统候选人 JD Vance 和其他政策盟友将指出 2018 年对洗衣机征收的关税是他们试图复制的成功例子。美国洗衣机市场已不是在纯粹的自由贸易下运作，但 2018 年实施的制度即使相对于保护主义现状也非常激进——关税从 20% 开始，根据时间和市场条件可能达到近 50%。这些关税的明确、书面、有意的目的是增加消费者的成本，并阻止外国竞争对手造成的价格持续下跌——在向国会宣布关税的官方文件中，特朗普表示，“这项关税将推动进口商提高价格，从而缓解导致国内洗衣机生产商财务业绩下降的价格下行压力。

  从这个指标来看，关税确实达到了他们的目标——美国洗衣机价格在关税生效后立即大幅飙升，并多年来从始至终保持高位。然而，在支持者对情况的复述中，这种飙升只是暂时的，随着对美国洗衣机制造业的投资成功建立了国内产能，价格很快回落。他们表示，到 2020 年初，价格已经回落到关税前的水平，然后 COVID 大流行的不可预见的影响再次使价格回升。

  但实际上，即使在关税实施多年后，价格仍然很高，尤其是考虑到假如没有关税，价格可能会像 2010 年代初期那样再下跌 5-10%。其次，家用电器的购买在多年增长后停滞不前，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相对于反事实，关税足够高，可以持久地减少美国人购买的洗衣机和烘干机的数量。第三，即使在最初实施多年后，关税仍然具有约束力——当拜登政府让它们在 2023 年初到期时，洗衣机价格迅速下降，这表明即使在免受外国竞争的整整五年之后，国内工业也没有成本竞争力。

  事实上，自吹自擂的国内工业扩张比关税支持者让你相信的要弱得多。在关税实施后，美国家用电器制造业的产出和就业多年来一直停滞不前，只有在 COVID 时代需求激增后才真正反弹。关税一取消，进口量激增，价格下降，因为竞争加剧，更高效的外国公司被允许重新进入美国国内市场。

  这显然没有产生积极的经济学影响——消费者花了数年时间为劣质产品支付更高的价格，以支持一个并不比十年前更强大或更高效的国内行业。此外，洗衣机不是像半导体那样的产品，你可以提出可信的国家安全论点来证明为建立国内工业而支付的高额费用是合理的。这也不是接受与中国或俄罗斯等地理政治学对手脱钩的经济成本——前几轮特定的反倾销关税已经大幅度减少了美国对中国洗衣机的进口，因此 2018 年的关税有效地打击了来自韩国等美国亲密盟友以及越南和泰国等地的加征关税制造商的进口。 普遍关税的支持者将这一结果视为政策成功，这具有启发性和控诉性。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遗憾从他们的角度开始讨论，甚至谈论洗衣机——他们盼望争论的是针对从中国进口的消费品子集征收关税的相对成本效益，因为你可以为这些商品征收关税的工业和地理政治学利益勾勒出更有力的论据。普遍关税的实际现实要糟糕得多，相反，它主要是作为对许多必需品的税收，以及与我们最亲密的盟友建立明显有益的贸易关系。

  首先，美国进口的商品种类非常之多，而这些商品在实际生产中根本没办法以足够大的数量来满足国内需求。举一些说明性的例子，咖啡、香蕉、鳄梨、可可等许多基本食品在美国气候中不生长，而且野生捕捞的智利鲈鱼或黄鱼金枪鱼没有国内替代品。这些并不是孤立的边缘情况——2022 年，进口占美国水果/坚果消费量的近 60%，占美国蔬菜/甜瓜消费量的 40%。 在咖啡行业，10%-20% 的普遍关税所能实现的只是通过推高咖啡成本来降低经济产出，使夏威夷群岛上少数美国种植园的所有者致富，通过迟钝的累退税增加收入，并激怒拥有主要咖啡行业的几十个美国盟友。

  特朗普贸易政策轨道上的专家们知道这一点，但他们非但没有为这些政策辩护，反而转移了话题。特朗普的过渡主席霍华德·卢特尼克（Howard Lutnick）在CNBC上为普遍关税计划辩护，并声称特朗普“明白不要对我们不生产的东西征收关税”。“如果我们没能成功，”他继续说，“而你想买它，我不想把价格抬高。这毫无意义。当然，特朗普的普遍关税明确以打击每一种商品的想法为前提，无论它是不是能够在美国生产。美国指南针（American Compass）的首席经济学家、2025项目的撰稿人奥伦·卡斯（Oren Cass）在《大西洋月刊》上写了两千多字的文章，为特朗普的普遍关税辩护他几乎完全专注于制成消费品——对于为什么进口的加纳可可和墨西哥鳄梨也必须征税，他在战术上保持沉默。当被直接追问时，Oren 说：“有没有一些我们这里并不真正种植的东西——比如香蕉——你可能会支付关税？是的“，但他认为这些是洗衣机等商品关税所带来的所谓好处的微不足道的必要牺牲品。

  然而，这些并不是国际贸易大范围内的偶然小事——去年水果和蔬菜的进口额为 $50.7B，使所有家用和厨房电器的进口总额相形见绌 $12.8B。包括可可、咖啡和海鲜，总价跃升至 $85B。171 年金属、石头、矿物和宝石的进口量为 2023B 美元，其中许多进口代表或来自国内储量不足的关键原材料。普遍关税将大幅度的提升汽油价格，尤其是在中西部，因为美国从加拿大原油的便捷获取中受益匪浅，因此已经建立了数十年的基础设施来运输和提炼它。 去年石油和其他外国能源产品的购买量为 $252B，占美国进口总额的 8%，其中一半来自加拿大。 普遍关税将使美国人获得心爱的墨西哥龙舌兰酒、法国香槟和日本清酒的成本更高——以及其他数以千计的例子，贸易的好处显然是显而易见的，但却被忽视了。

  对消费者来说，对实际上只能来自进口的商品征收关税，最终实际上会成为一种高昂且结构不良的销售税。 即使考虑到地方销售税的平均负担，美国也没有一个州征收 10% 的销售税，因此特朗普的普遍关税提案的下限相对于当前税率来说将非常高。它还被强加给碰巧来自海外的随机物品子集，将芒果视为像香烟一样的致癌毒药，政府可以证明高销售税以减少社会危害是合理的。最重要的是，这些税收只打击商品，不包括服务——因此，在商品（包括基本食品）上花费更高收入份额的低收入美国人将受到普遍关税的打击最大。这些危害并不容忽视，但普遍关税的支持者却不屑一顾，因为他们就没有充分的理由对香蕉征税。

  普遍关税通过设计提高价格，但更根本的是，它们通过对贸易征税来降低经济产出 。即使对于本应从保护主义中受益的行业，普遍关税最终也会通过推高关键进口原材料和设备的成本来产生巨大的净负面影响。这对美国制造商来说是一个极其大的打击，尤其是在当今高度专业化的全球供应链世界中——设备和资本货物去年占美国进口的28%，而工业用品和材料又占另外22%，这还不包括汽车供应链中的大规模贸易。

  以美国正在进行的半导体行业建设为例，在《芯片法案》补贴之后，英特尔从荷兰半导体设备巨头 ASML 购买了几台高端极紫外 （EUV） 光刻机，并将其进口到美国，以帮助促进美国的芯片生产。 这些单元中的每一个都花费了数亿美元，而且目前没有美国的替代品，因此如果实施普遍关税，英特尔将不得已多支付数千万美元来回流美国芯片生产。实际上，生产将更有可能从俄勒冈州转移到爱尔兰或其他没有在必要设备上投入大量额外成本的国家。进口洗衣机的关税成本可能主要由消费者承担，但进口平版印刷机、建筑设备、钢材等的关税将主要由美国企业和工人承担。

  此外，美国进口的绝大多数产品来自亲密的经济和zheng治伙伴，而不是像中国这样的竞争对手。去年，超过 70% 的商品进口来自欧盟、墨西哥、加拿大和其他亲密的美国盟友，还有非常多来自对美关系中性到积极的国家。特朗普和他的贸易圈声称关税主要由外国人支付，这有压倒性的矛盾证据，但即使他们是对的，他们的政策也主要是在伤害美国的盟友。实际上，美国制造商将在普遍关税下遭受巨大损失——在汽车制造等许多关键领域，数十年的贸易政策已经将北美塑造成一个统一的市场，一辆汽车的制作的完整过程从零件制造到最终组装的过程中可以跨越整个大陆。拆开那些错综复杂的环节将会产生巨大的成本，因为去年车辆零件和配件的进口额为191B美元。全球价值链越来越复杂，试图与它们整体脱钩将带来慢慢的变大的成本。

  最后，即使你认为普遍关税的成本由外国人（特别是美国的亲密盟友）承担，并且会使美国工业受益（而不是伤害它），但不可避免的迅速报复性关税和负和全球贸易战肯定会伤害美国。让地球上最大的经济体同时对其他所有国家征收关税，其巨大劣势是统一世界反对美国，即使是一对一的报复也会使美国出口的有效关税税率达到几十年来的顶配水平。此外，与第一次中国贸易战的报复性关税不同，美国的出口将无处可去——实际上，贸易减少造成的损失将集中在美国，而另一侧则分散在世界别的地方。在他们稍微复杂一点的论点中，普遍关税的支持者们把这项政策说成是给了美国一个强有力的讨价还价地位，可以迫使其他几个国家降低对美国出口的关税——实际上，它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大大限制美国企业进入国外市场，并毁掉几十年来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工作。

  在可能的范围内，成功实施基本产业政策干预需要政策制定者回答难题。这个特定的部门值得带回美国吗？启动在美国的投资需要什么样的关税、补贴和贷款组合？美国是出于国家安全目的而接受低效的国内裁员，还是目标是建立一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行业，成为增长的驱动力？该国希望在岸提供必要的设备和材料供应链的哪些部分，该国可以进口哪些？

  本届美政府至少有一些答案——巨额补贴加上对半导体、电动汽车、太阳能电池板、钢铁和关键矿物等关键行业的有明确的目的性、激进的关税，作为在美国国内建设这一些行业的努力的一部分。 这些类型的政策在美国历史上并没有被证明是成功的，它们显然在洗衣机的个别案例中失败了，我仍然非常担心他们会在目前应用的别的行业再次失败，但至少有一个理论上的基本经济逻辑——一些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已经成功地将目标关税与其他发展性产业政策结合使用启动国内关键制造业，也许他们也可以。

  特朗普的制造业计划没有一点答案——除了关税之外无另外的策略，关税本身也被视为一种策略。这是一种积极适得其反的方式，甚至试图实施产业政策。

  特朗普政策轨道上的人最无意中揭示性的言论是他们隐喻性地谈论贸易本身所谓的“负外部性”。这些普遍关税的支持者并不认为贸易是可以善用的经济繁荣引擎。相反，他们都以为这是必要生产的全部过程的丑陋副产品——工厂污泥被倾倒到一条原始的河流中，政府应该严格减少。

  这种对贸易的强烈反感是特朗普最一贯的政策立场之一，如果他再次当选，几乎所有限制其第一任期贸易政策最糟糕冲动的政府官员都不会回来。 作为总统，特朗普将拥有广泛的单边权力来提高对各种进口商品的税收，即使他选择追求他目前提议的较小版本的普遍关税，普通美国人的成本也将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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